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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着胜过一切
发布日期:2006-11-28

  

  墨蓝色的别克商务车像一只漂亮的小兽,飞快地拐弯,一头扎进灰蒙蒙的京沈高速公路。2005年10月的一个深夜,出差在外的我们行驶在从秦皇岛回京的路上。我们这些在外漂泊多年的人,早已把他乡当成了故乡,人到哪里,哪里就是家,只要太阳升起,就觉得每天都有希望。

  起雾了,越来越大,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。感觉有点冷。眼帘也关了,梦境次第打开……

  嘭!

  先是玻璃碎裂噼哩啪啦的坠地声,紧接着是急刹车时轮胎和路面产生的一连串刺耳噪声,与此同时,钢板扭曲变形发出了深沉的巨大声响,就像骨头在体内断裂……

  电光火石之间,原本坐在最后一排的小伙子,像只皮球,猛地弹到了前排,双手抱头匍匐在司机的脚下,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。我则四肢僵硬,目瞪口呆地窝在了第二排座位上不能动弹。

  我们的车被一辆超载大货车追了尾。于是,这个深夜,我们被无情地抛弃在了前不着村、后不着店的高速公路上。

  幸运的是,我们全都肢体健全,尽管几乎是爬着抵达路中央的隔离带。极度的惊惧一旦爆发,顿时像条细的铁丝勒住了脖子,浑身力气全无,胃袋开始痉挛,脑袋却胀痛得要命。好半天工夫,我们只能趴在那里喘气、呕吐!

  怀着受难一般的心情,我们彼此搀扶着,好不容易站起来,想过去狠狠地扁一顿那个肇事的东北司机。可他把自己关在驾驶室里死活不出来,而我们也只是虚张声势,根本没力气与他搏斗。

  或蹲或站,看着黑漆漆的远方不知所措,每个人都在颤抖、哆嗦。好半天,我摸出手机试图打电话,却怎么也没力气按下那些该死的按键……

  不知道过了多久,当地的警察威风凛凛赶了过来,当地的朋友也赶了过来。一番唏嘘感慨后,我们换了一辆车屁滚尿流地继续前进,像躲避瘟疫一般将这该死的烂摊子留在了身后。

  继续在昏暗中前进,车厢里一片沉默。大家彼此相望,欲言又止。我悲从中来,不禁热泪盈眶……

  我以从未有过的真诚想起一个老掉牙的话题:人为什么活着?

  我已经31岁,大抵能看见多年以后自己的命运了。我的大姐此刻正躺在病床上,生命进入了倒计时,而我眼睁睁地无能为力。我的爷爷刚刚死去,90多岁的人,时常像一棵树一样站在河岸上等待我们这些儿孙回归家园,临到合眼也没能等我回去。结婚6年了,老婆说今夜在家读《等待戈多》。我的母亲曾经跟我形容过,她想抱孙子的心情已经浓郁得像一锅粥……

  天大,地大,人最渺小。自然界里最卑微的一枚草、一枝花,也活得比人坚强、自在。总有人叫嚣“征服自然”、“改造自然”,其实我们什么也征服不了,什么也改造不了。活着本身就胜于一切。活着,就是为了活着。我们有家人,有孩子,有相爱的人,所以要活着,为了身边的人,就算很辛苦也要认真地活下去――这么简单的道理,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醍醐灌顶呢?真是够笨的。